沈巍抿了抿唇，輕聲道：“……我沒有。”

他聲音很輕，隱約竟還帶著幾分委屈的意味，在雷聲之後說出來並不如何分明，卻將趙雲瀾壓了一肚子的咆哮聲盡數噎在喉間，吐不出咽不下，梗的他難受極了。

他在原地轉了一圈，雙唇張合半晌，楞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最終只能一甩風衣，硬邦邦道：“回家！回家再說！”

大慶在趙雲瀾剛剛爆發的時候就回來了，這會兒正躲在一旁，生怕掃到臺風尾。沒想到趙雲瀾炮口都架好了，結果就打了這麽一發啞炮，頓時看向沈巍的目光都變了：

人才啊這位！

又見兩人叫了輛出租車就要離開，儼然已將他的存在忘了個一幹二凈，大慶急忙三步並作兩步竄到空著的副駕駛上，一邊跟司機報出地址，一邊悄悄從照後鏡觀察後座那兩人的反應，越看越是嘖嘖稱奇：

只見後座那兩個人，一個微垂著頭似乎有心事般，眼角餘光卻一直盯著一旁的趙雲瀾；另一個從上車起就靠著車門歪坐著，一張帥臉左邊寫著“生”，右邊寫著“氣”，肉眼可見處於隨時要爆發的狀態。

然而這個“隨時”，一直快到家了也沒爆發出來。

大慶擔憂了一路，最後終於發現，趙雲瀾這會兒估計心裏罵街的話都快繞龍城三圈了，就是沒舍得發洩出來，不禁感慨：這家夥，對那位沈教授未免也太好了吧？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讓老趙將火氣硬生生憋回去的。

思及此，他不禁隱晦地看了眼旁邊的沈巍，再次感慨這位絕對是個牛人。

不久後車子在小區門口停了下來，沈巍扶著趙雲瀾下車，大慶結了車資正要跟上，卻聽趙雲瀾道：“大慶，你回處裏去。”

“啊？”大慶車門都沒關就被這麽直接攆走，莫名其妙地擡起頭，滿臉都是驚愕。

“回去跟祝紅他們報個平安，沒什麽事我今兒就不去了。”趙雲瀾說完也不等大慶回答，一拉沈巍便帶人回了小區。留下大慶無語了片刻，只好重新坐上了還沒離開的出租車，跟一臉看八卦神色的司機師傅打了個照面，露出個憋氣的表情。

一個兩個都翹班，憑什麽他得安安分分回去？

不管了！！

“去龍城醫院！”

頗有氣勢的吼了一嗓子後，大慶從衣袋裏摸出珍藏的小零食，惡狠狠地咬了一口，決定今天翹班，去龍城醫院找成醫生看病去！

……

打發走了大慶，又跟著沈巍回到家，關上房門後，趙雲瀾憋了一肚子的火也癟的差不多了。

無他，任是誰一路上被各種小心謹慎的引導，溫言軟語的勸說，無微不至的照顧……恐怕都很難對人黑下臉來。更何況這次的事情，沈巍完全是為了他去做的，與其說趙雲瀾是生沈巍的氣，不如說是生自己的氣。

若不是他瞎了雙眼，沈巍也不至於為了治療他去做那樣的事情。所以進屋後兩人在沙發上對坐了很久，趙雲瀾只能嘆了口氣，開口道：

“今天的事……”

“對不起！”

沈巍的道歉聲幾乎與他的話音同時響起，趙雲瀾剛消下去的火氣又差點竄上來，禁不住一手握拳錘了錘自己的額頭：“這跟你有什麽關系？你為什麽要道歉？”

“我……”沈巍猶豫道，“我不該背著你去找馮去病，也不該……”

“停！”趙雲瀾急忙伸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煩躁的揉揉眉心：“你沒錯，錯的是我。要不是我非得去用聖器，也不至於就這麽瞎了眼。要不是因為我，你也沒必要去找他……”

他說著站起身來，向前摸索幾下，沈巍急忙也起身拉住他的手：“你要做什麽？跟我說就是！”

趙雲瀾卻反手抓住他的手掌，用力扣住，雙唇微顫，片刻後才道：“我不需要那位馮神醫替我治眼睛，更不需要你為我做這麽大的犧牲。若我知道你為了我，去跪那麽一個人，那這雙眼睛就算治好了，我也不要。”

“你別胡說！”沈巍急忙斥責，而後嘆了口氣，“你放心，就算你不出現，我也不會跪的。”

“真的？”趙雲瀾眉一挑，反問。

“真的。”沈巍抿了抿唇，道，“你別忘了我的身份。他既然用的很可能是黑能量，那麽就算受我管轄，我總有辦法……讓他松口的。”

“拉倒吧！你才不是會仗勢欺人的性格。”趙雲瀾對此嗤之以鼻，卻也因為他篤定說了“不會”而松了口氣，“黑老哥，我的眼睛一時半會兒影響不到什麽，咱們也不是只有那一條路，我現在有你，並不需要非得親眼去看什麽。而且，說不定什麽時候我的眼睛就自愈了，對吧？”

沈巍因為他那句“我現在有你”心跳加快了幾分，他下意識伸手扶了扶眼鏡，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才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此事就算揭過了。

看著趙雲瀾因為他的應聲而露出釋懷的笑容，沈巍不禁在心底嘆了口氣：罷了，既然趙雲瀾如此抵觸，馮神醫那邊就暫且擱置，反正人在那裏也跑不了，等將來當真找不到其他什麽方法，再考慮不遲。

……

然而沈巍萬萬沒想到，馮神醫那邊還真就能“跑”了。

過了兩日，趙雲瀾的眼睛還沒找到治療方法，特調處卻忽然接到了一個案子：龍城這段時間出現了一種怪病，不少年輕人莫名其妙地變成了老人。這件事情鬧得很大，都上了龍城日報，海星鑒於是將這個案子轉到了特調處，勒令他們盡快破案。

可憐趙處長憑著身殘志堅的奉獻精神，瞎著一雙老眼帶著特調處眾人，與一個死活不肯接受外援頭銜的沈教授四處奔波，多方調查，終於發現——那些受害人出現老化癥狀的時間，與那位馮神醫救人的時間呈現出了驚人的巧合。

而且，所有的受害人，日常出入的區域，距離馮去病的私人診所都不算遠。

看著收集到的線索，沈巍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當初看到的記憶碎片中的場景，心中一凜：凡事都是陰陽互補，此消彼長。老化案中的受害者，馮去病神乎其神的醫術，這其中，很大可能有所關聯。

於是趙雲瀾和沈巍在時隔數日後，帶著他們搜集的資料再次去了馮去病的診所。

神醫的大門已經換了新的，看到他們兩人上門後，顯然還記得踹門之仇，完全沒給兩人好臉色，並直白表示不會給他們治療。然而當沈巍將整理好的資料遞給他，並告知給他兩者之間的巧合後，馮去病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神色頓時恍惚起來。

他看著面前的巍瀾二人，最終還是告知給了他們自己所知的事情。

原來馮去病之前只是個庸醫，後來有一天，有個穿著一身黑衣服的人來找他，遞給了他一支筆，說是能喚醒他的神醫基因。從那之後，馮去病忽然發覺自己竟然真的有了精湛的醫術。

出於想要洗刷掉庸醫惡名、真正成為一個治病救人的醫者的心理，馮去病開始廣發傳單，這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那個人他沒告訴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在救人的同時，會犧牲其他人的生命！”

對於自己救人的同時還有別人受害這一點，馮去病完全無法接受，他只是想做個好醫生，想要救人而已，卻萬萬沒想到這個所謂的“救人”，實際上竟是害人。

如今知曉了此事，他在經過深思熟慮後，決定用自己的生命力，來彌補那些受害者。

他的能力是基於生命能量的消長，只要他願意，完全可以將自己的生命力作為補償，還給那些人。所以巍瀾二人就看著他最後一次施展了他那神奇的“醫術”，將自己的生命力盡數轉移，眨眼之間變成了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老化案的患者得到了拯救，這個案子自此結案。沈巍在敬佩馮去病能夠毅然決然用生命為自己造成的後果進行彌補的同時，也因為趙雲瀾的眼睛自此失去了目前唯一一個能夠治療的人而郁郁寡歡。

他和趙雲瀾安頓好了命不久矣的馮去病，回到特調處做了案件總結，而後又陷入到了沒有治療方法的煩躁當中。

與沈巍相比，趙雲瀾的態度就要隨意很多，他無所事事地坐在沙發上擺弄著手裏的折疊盲杖，來回揮舞，看的沈巍心煩不已，一把便將盲杖從他手中搶了過來，隨手折疊收納，絲毫不理會對方疑惑的詢問。

就在此時，汪徵忽然道：“趙處，昨夜海星鑒被地星人侵入，造成多人受傷，其目標很可能是海星鑒實驗室的機密研究成果。”

突如其來的案子轉移了趙雲瀾的註意力，讓他不由皺緊了眉頭，海星鑒可是有黑能量檢測儀的，難道地星人侵入其中，竟然沒警報嗎？

說起來他們特調處的探測儀似乎也故障好久了——思及此，趙雲瀾招呼一旁的林靜：“你那個黑能量探測儀修好了沒？下個月獎金不想要了？”

“這、這不能怪我！”林靜急忙辯解道，“這儀器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到現在都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黑能量本質變了？”

趙雲瀾聽到他這番話，便知道他那邊指望不上了，幹脆吩咐老楚和林靜等會兒去一趟海星鑒，親自調查情況。

作者有話要說： ——————————————————————

【小貼士】

本章無腦洞補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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